16th June, 2019

父亲,谢谢你的勇气!

8岁那年的夏天,我得了延髓脊髓灰白质炎——小儿麻痹症中最严重的一种,病菌侵入了我的中枢神经。刚开始,我吃东西时常常被噎住,继而吞咽发生困难,很快,我的颈部、双脚和右手就瘫痪了。医生告诉父亲,通过治疗,我的右手和双脚的功能有可能恢复,但我将不得不戴着颈部支撑架度过余生,我将不得不去残疾儿童学校读书。

“不!”这是父亲对这种可怜的、不能自立的生活的回答。“我的女儿永远不会那样!”

父亲虽然没有读过高中,文化程度不高,但他却读了一切他能够找到的有关幼儿瘫痪方面的书。同时,他虚心向专家、医生和护士请教。最后,他得出结论:如果他女儿的肌肉能用人工方式进行锻炼,永久性的肌肉萎缩就不大可能发生。一位按摩医生同意父亲的结论。父亲发誓要让我尽快出院,以便及早进行治疗。

我开始学钢琴。父亲坐在钢琴前,抱我坐在他的腿上,把我的头靠着他的胸膛,又把我的双手放在琴键上。我的右手不听使唤,滑了下来。“没有关系,很快你就会弹得很好了。”他信心十足。

父亲一天要从公司回家几次,把我平放在琴凳上,用沙袋放在我的前额、右手和双腿上,强迫我抬头、提手和举腿。颈部肌肉已经有些萎缩,我不得不努力锻炼,加强其他肌肉的力量用以弥补。

渐渐地,我能靠自己的力量抬头了,虽然还不太自如;我能走了,虽然还不太稳当;我能写了,虽然慢一些;甚至,我双手能弹出几个音符了,虽然还串不成曲。

 

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。

 

我的大部分吞咽器官已经麻痹——现在依然如此。为了进食,我得把头全扭向右边才能咽下食物。父亲想了个主意,在餐桌上安了一面镜子。对着镜子,我慢慢练习端正头部吃饭,直到基本纠正。我现在吃饭时,头依然会右偏一点,但人们一般觉察不出。多亏了父亲的主意和那面镜子。

终于,在新学期开始时,我回到了学校。期终考试,我获得了全班的最好成绩。

然而,我的锻炼还没有结束。他教我游泳以提高我的身体素质。他觉得划船对增强我的臂力有好处,但他又不会。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次划船离开码头时的情景:船在晃荡,他手里捏着本《简易划船六步法》,不到一分钟,船翻了。终于,他学会了划船,也最终教会了我。为了使我的形体动作优雅,为了使我的情绪平和,他还教我滑水。在金色朝霞中,我常常在水面上飞速滑翔。接着,我恢复了芭蕾和钢琴的学习。

 

只要今天比昨天强就好。

 

两年后,我进了中学。我正常了。

我18岁生日那天正好是感恩节。晚上,我坐在自己屋里,凝视着梳妆镜中我那裸露的颈部,想像着如果它被钢条、皮带支撑着的样子。我再也忍不住了,直奔出去,急切地敲打父母的房门。父亲开了门。我一头栽进他的怀抱,抽泣着说:“谢谢你,爸爸,你给了我第二次……生命。”他只是搂着我,笑着。以后,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。

父亲61岁时就去世了,但他活着看到了他的女儿: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,唱着跳着读完了高中;靠教授芭蕾供养自己完成了密执安州立大学的学业;没有颈部支撑架,却有许多健美比赛冠军的花冠戴在头上。他欣赏过我在电视中的优美舞姿,聆听过我在广播节目中的动人演讲,还挽着我走过安静的人群,把我交给了新郎。最重要的是,他看到我成了一个他一直希望的人,一个健康、幸福的人。

如果,当年,他对我的病摇头叹息的话,那么这一切将不会存在。

高高昂起头,我大声说:谢谢,父亲!

 

默默地呵护又像海风微微吹,虽然不善表达心里爱一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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